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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卡马尔格

  (一)

  出发

  城堡里人声嘈杂。信使刚刚送来一张一半用法语、一半用普罗旺斯方言写成的便笺,说已经有两三拨玩笑鸟和塍鹬飞过那里,而且其他珍贵的鸟类也不少。

  “您和我们是一家人!”我那些可亲的邻居们在便笺里写道。这天早晨五点,天刚破晓,他们的马车就载着猎枪、猎狗和食物,来山下接我了。我们行驶在通往阿尔勒的公路上,公路有点干燥,路旁的树木光秃秃的,在这十二月的早晨,橄榄树的嫩绿依稀可见,而胭脂虫栎的绿色则十分刺眼,给人以过于寒冷和雕琢的感觉。牲口棚开始骚动起来。阳光还没有照到农庄的窗户上,可是有些农夫却已经醒来了;在蒙马茹尔修道院犬牙交错的石块废墟中,白尾海雕睡眼惺忪地拍打着翅膀。然而,我们已经在水沟边遇见许多年老的农妇,骑着小驴,一路小跑地前去赶集。她们来自波城,得赶六里路,才能在圣—特罗菲姆教堂〔1〕的台阶上坐上一个小时,出售她们从山里捡来的小草药包……

  现在我们看到阿尔勒的城墙了;城墙很矮,上面有雉堞,就像在旧版画上看到的那样,版画上的武士手持标枪,站在比他们还要矮的斜坡上。我们疾速穿过这座奇妙的小城,它是法国最美丽的城市之一:圆形的雕花阳台犹如装着阿拉伯风格的遮窗格栅,一直伸出到狭窄街道的中央;黑色的老屋开着摩尔式的尖拱形小矮门,仿佛把您带回短鼻子纪尧姆〔2〕和撒拉逊人〔3〕的时代。这么早,街上还空无一人。只有罗讷河岸热闹非凡。往返于卡马尔格的蒸汽渡船在石阶尽头升火待发。穿着棕红色斜纹粗呢上衣的管家,以及去农庄干活打工的拉罗盖特〔4〕的姑娘们,有说有笑地和我们一起上了船。在清晨的寒风中,他们将长长的褐色斗篷翻下;斗篷下面,高高的阿尔勒发饰使一张张脸庞显得既优雅又小巧,还略微带着一点好看的放肆,似乎是想仰起头来,好让笑声和俏皮话传得更远……钟声响了,我们出发了。在罗讷河水流、螺旋桨和密史脱拉风的三重推动下,两岸的景色不断展现在我们的眼前。河的一边是克罗平原,干旱而多石;另一边是卡马尔格,那里绿意盎然,低矮的青草和长满芦苇的沼泽一直延伸到海边。

  渡船时不时地停靠码头,或在左岸,或在右岸——或者说,或在帝国这一边,或在王国这一边,就像中世纪阿尔勒王国时代的人们说的那样;直到今天,罗讷河上的一些老水手还是这么说。每个码头上都有一个白色的农庄和一簇树林。雇农们带着工具下船,妇女们则挎着篮子,笔直地走上跳板。随着渡船停靠帝国或停靠王国,船上的乘客渐渐空了,当我们在玛—德—吉罗码头上岸时,船上已经几乎没有人了。

  玛—德—吉罗是巴尔帮塔纳〔5〕领主们的一座旧农庄,我们走进去,等候警卫来接我们。楼上的厨房里,农庄里所有的男人,包括种田的、种葡萄的、放羊的、放牛的,统统都围坐在餐桌旁,神情严肃,默默不语,慢吞吞地吃着饭;女人们为他们上菜,要等他们吃完后才能吃。不一会儿,警卫推着小篷车来了。这是一个典型的费尼莫〔6〕笔下的人物,一个地上和水下的猎手,既是渔警又是猎警,当地人都叫他“游荡人”,因为人们总是看见他在晨雾中或在夕阳里,埋伏在芦苇丛中,或一动不动地待在小船里,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水塘上和灌溉渠里的捕鱼篓。也许是因为长期从事监视职业的缘故,他非常沉默,也非常专心。不过,他推着载满猎枪和篮子的小篷车在我们前面走的时候,向我们介绍了有关打猎的情况,比如飞过的鸟群数量,候鸟被击落的区域,等等。我们说着话,进入了猎区的深处。

  我们走过了耕地,来到卡马尔格的荒野地带。牧场上,一望无际的沼泽和灌溉渠在盐角草丛中闪闪发光。一簇一簇的红柳和芦苇仿佛是平静海面上的小岛。没有参天的大树。平原平坦而又辽阔,一派井然有序的景象。远处,时而能看见一些牲畜栏,低矮的顶棚展开着,几乎碰到了地面。羊群有的四散着躺在浅草丛中,有的则挤在披着棕红色斗篷的牧羊人周围行走,在由蓝色地平线和晴朗天空构成的无垠世界里,它们显得如此渺小,根本不足以打断这宏大而均匀的风景线。就如大海虽然波涛翻滚,但依然平展无边一样,这片平原给人以孤寂、辽阔的感觉;加上密史脱拉风毫无障碍地不停地吹着,它那猛烈的喘息似乎将这片土地吹得更加平坦、更加宏大。在它面前,任何东西都弯下了腰。它所到之处,哪怕是最小的灌木也会留下痕迹,被吹得歪七扭八,向南倒伏,无时无刻不做出一副逃跑的样子……

  (二)

  茅屋

  芦苇屋顶,枯黄的干芦苇墙壁,这就是茅屋,也是我们打猎归来的集合处。这座茅屋有着典型的卡马尔格风格,只有一间房间,高大、宽敞,没有窗户,依靠一扇玻璃门采光,晚上这道门就被用褶盖板关死。沿着涂过灰泥、刷过石灰的白墙,放着许多架子,等着大家把猎枪、猎物袋和靴子放上去。屋子尽头,五六只摇篮围着一根真正的桅杆,桅杆的下端插在地里,上端直抵屋顶,起着支撑作用。夜里,密史脱拉风吹过,屋子到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,大海就在远处,风吹来海浪的声音,绵延不断、愈发洪亮,使大海显得很近,令人感觉躺在一艘船的船舱里。

  然而,茅屋最迷人的时候还是在下午。我喜欢在南方晴朗的冬日里独自坐在高大的壁炉旁,壁炉里燃着几株红柳。一阵阵密史脱拉风或西北风吹过,吹得屋门颤动、芦苇呼啸,所有这些摇动只是对我周围自然界剧烈震荡的一点点回应。冬天的阳光在狂风的吹打下洒落下来,光线时而聚拢,时而分散。巨大的乌云在蓝得令人赞叹的天空下迅速移动。阳光断断续续地射来,声音也一样;羊群的铃铛声突然传入耳朵,随即便消失在风中,被遗忘得干干净净,现在这声音又在摇摇晃晃的屋门下重新唱响,宛若一首动听的副歌……最美妙的时刻是黄昏,猎手们归来之前。这时风已平息。我出去逛一会儿。一轮巨大的红日平静地落下,燃烧着,却一点都不炙热。夜色来临,经过时还用它那黑暗潮湿的翅膀从您身边擦过。远处的地平线上划过一道枪弹的光线,仿佛是一颗红星迸射出的光芒,在茫茫的夜色中尤为显眼。在落日最后的余晖里,万物变得更加匆忙。野鸭排着长长的人字形队伍,飞得很低,仿佛想要着陆似的;但是,茅屋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,把它们吓跑了:领队的野鸭伸长脖子,向上飞去,其他跟在它后面的野鸭也尖叫着,飞向更高的地方。

  不一会儿,一阵犹如暴雨般巨大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在牧人的召唤下,在牧羊犬的骚扰下,成百上千只羊儿惊恐而无序地朝羊圈挤去,发出沓乱的奔跑声和吁吁的喘气声。鬈曲的羊毛和咩咩的羊叫就像一阵旋风,将我占满,与我擦身而过,把我卷入其中;羊群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海浪,涌起波涛将牧人连同他们的影子一起带走……羊群后面,是熟悉的脚步声和欢快的说话声。茅屋一下子挤满了人,变得热闹非凡,嘈杂喧哗。树枝燃烧着。大家开怀大笑,更何况所有人都感觉很累。人们陶醉在劳累后的幸福之中,猎枪放在墙角,靴子乱七八糟地扔得到处都是,装猎物的袋子倒空了,旁边是各色的羽毛:棕红色、金黄色、绿色、银色,所有这些羽毛都沾着鲜血。餐桌放好了;美味的鳝鱼汤散发着热气,大家立刻安静下来,一言不发地饕餮大食起来,只有在门前摸索着舔着盘子的猎狗,才发出几声凶狠的吼声,打破了这一片寂静……

  饭后的聊天时间并不长。不一会儿,眨着眼睛的炉火旁就只剩下了我和警卫。我们交谈着,也就是说我们像农民那样,时不时地相互冒出只言片语,说几个几乎只有当地人才使用的感叹词,它们非常简短,而且就像树枝燃烧后留下的火星那样,消逝得很快。最后,警卫站起身来,点亮了灯笼,我听着他沉重的脚步声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……

  (三)

  守望!(潜伏!)

  “守望!”多么漂亮的字眼,它被用来表示狩猎者的潜伏、等待,表示他们在守候、盼望和犹豫中度过的难以预料的白天和黑夜的时光。潜伏,在太阳即将升起之前叫晨伏,在黄昏时分叫夜伏。我更喜欢后者,尤其是因为在这沼泽地带,晚霞会停留在池塘的水面上,久久不去……

  有时候,猎人潜伏在一种没有龙骨的狭窄小船上,这种船只要稍微划动一下就会前进。猎人躲在芦苇从中,从小船的深处监视着野鸭们,只有他们的帽檐、枪管,以及猎狗的脑袋露出船帮;猎狗时而嗅着风中的气味,时而捉捕着苍蝇,或者展开四肢,弄得船身歪向一边,灌进很多水。对于我这个没有经验的人来说,这种潜伏实在是太复杂了。所以,我常常步行去潜伏狩猎,穿着用整块兽皮制成的特大皮靴走在沼泽中央,弄得自己浑身是泥;我走得很慢,很小心,生怕陷进淤泥。我用手拨开带着海腥味的芦苇,芦苇里跳出无数只青蛙……

  终于,我来到一块长着红柳的小洲上,在这一小片干硬的土地上安营扎寨。警卫为了表示对我的尊敬,将他的猎狗留给了我;这是一条高大的比利牛斯猎犬,长着一身浓密的白毛,一看就知道是打猎和捕鱼的一流高手,它在我身边,绝不会仅仅让我感到一丝局促。如果有一只水鸡进入我的射程,它就会揶揄地看着我,像艺术家那样一甩头,将两只耷拉在眼睛上的松软的长耳朵甩到脑袋后面,然后摆出猎犬见到猎物立刻停止不前的姿态,摇着尾巴,做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,似乎在对我说:

  “开枪……开枪呀!”

  我开枪了,可是没有打中。于是,它趴下身体,又是打哈欠、又是伸懒腰,一副疲惫、失望和傲慢的样子……

  是呀,不错,我承认我是一个糟糕的猎手。对于我来说,潜伏意味着西下的夕阳,躲在水中的渐弱的日光,还有闪闪发光、将灰暗的天空打磨成纯银色调的池塘。我喜欢这水的气息,喜欢芦苇丛中昆虫那神秘的声,喜欢长长的叶子在颤抖时发出的细语声。有时,一个忧伤的音符在空中划过,犹如海螺的呜鸣。那是鹈鹕正将它那用来捕鱼的大喙插进水里吹气……咕噜咕噜!一群群鹤鸟在我头上飞过。我听见大风中摩擦的羽毛声,凌乱的绒毛声,甚至还有劳累过度的幼小骨架发出的咯吱声。接着,一切又重归寂静。黑夜降临了,深沉的夜色,只有水面上有几丝光亮……

  突然,我感到一阵惊跳,神经极度紧张,仿佛身后有什么人似的。我转过身去,看见的是晴朗夜空的伙伴——月亮: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正在冉冉升起,起初上升得很快,但离地平线越远,上升的速度就越来越慢了。

  第一缕月光已经清晰地照在了我的身边,接着又有一缕照到稍远一点的地方……现在,整个沼泽都被照亮了。哪怕是最小的草丛也投下了自己的影子。潜伏结束了,因为鸟儿已经能够看见我们:该回家了。我们在轻盈迷蒙的蓝色月光中走着;每在水洼和沟渠里走一步,都会搅乱无数倒映在水中的星星,还有一直射到水底的月光。

  (四)

  红与白

  在我们住处不远的地方,也就是离我们茅屋一个猎枪射程的距离,还有一间茅屋,它和我们那间很像,但更加简陋。我们的警卫就和他的妻子以及两个年长的孩子住在那里;女儿负责为大家做饭和修补渔网;儿子则除了帮助父亲取鱼篓之外,还要检查池塘的闸门。另外两个年幼的孩子和祖母一起住在阿尔勒,他们将在那里一直待到学会识字念书,并领完第一次圣体,因为这里离教堂和学校太远了,再说,卡马尔格的空气对孩子的身体不好。事实上,每当夏天来临,沼泽干涸,沟渠的白色河床在酷热下龟裂开来的时候,小岛上根本不能住人。

  这样的情景我曾经看见过一次,那是在八月,我去那里打猎,我永远也忘不了这片燃烧着的土地那凄凉而残酷的景象。随处可见的池塘在烈日下热气蒸腾,犹如一个个巨大的酿酒桶;池塘底部攒动着残存的生命,成群的蝾螈、蜘蛛和水蝇挤在一起,寻找着潮湿的角落。到处弥漫着瘟疫的气息,沉重的疫气像雾霭般飘浮在空中,无数蚊子在其中上下纷飞,使这雾霭更显厚重。警卫一家全都在发烧打颤,看到这些不幸的人面黄肌瘦,凹陷的双眼大得可怕,我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;他们将不得不在这毫不容情的烈日下挣扎三个月,这烈日灼烧着他们,却不能给他们带来温暖……卡马尔格猎警的生活是多么凄惨和艰难!我们这一位还算和妻子孩子生活在一起;但在离这里两里远的沼泽地里,有一位看守马匹的猎警,他一年到头完完全全一个人住着,过着名副其实的鲁滨逊的生活。在由他自己搭建起来的芦苇茅屋里,没有一件物品不是出自他本人之手:用柳条编成的吊床,用三块黑色石头砌成的炉灶,用红柳树根雕成的矮凳,甚至还有用来锁这间奇特住所的白木门锁和钥匙。

  至少,这位猎警和他的住所一样奇特。他就像一名沉默寡言的隐士哲学家,蓬乱的浓眉下掩藏着一双农民多疑的眼睛。要是他不去牧场,就会坐在门前,带着孩童般令人感动的专注,慢慢地辨读着那些粉红色、蓝色或黄色的说明书,这些说明书平时总是放在用来医治马匹的药瓶周围。这可怜的家伙除了阅读没有其他娱乐,除了这些说明书也没有其他书籍。尽管他和我们的警卫住在邻近的茅屋里,但两人不相往来,甚至避免见面。一天,我问“游荡人”他俩彼此厌恶的原因,他严肃地回答我:

  “因为我俩的观点不同……他是红党,我是白党。”

  就这样,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,孤独原本可以使他们更加亲密,可是这两位野人同样天真、同样淳朴,就像两位忒奥克里托斯笔下的牧人,一年几乎才进城一次,对于他们而言,哪怕是阿尔勒城的小咖啡馆,连同它们的镀金和玻璃咖啡具,也会像托勒密〔7〕王宫一样使他们头晕目眩;但就是这样的人,却也因为政治信仰的不同而学会了彼此憎恨!

  (五)

  瓦卡莱斯湖〔8〕

  卡马尔格最美的当属瓦卡莱斯湖。我常常不去打猎,而去坐在这个咸水湖畔;它就像是从大海里分离出来的一片小小的海域,被囚禁在陆地之间,也正因为这种被囚的处境而为人所熟悉。这里不像一般的海滨那样干燥、荒凉、令人悲伤,因为在瓦卡莱斯湖略高的湖岸上,长满了天鹅绒般细腻的绿草,到处是奇特迷人的植物:矢车菊、睡菜、龙胆草,还有冬蓝夏红、会根据气候变化而改变颜色的美丽的生菜,它们在一年四季常开的花丛中,用不同的色彩代表着不同的季节。

  晚上五点左右,太阳开始西斜,方圆三里的湖面上没有一艘小船和一影风帆遮挡视线,一望无际,异常奇妙。这里的景致已不再像水塘和沟渠那般隐秘,后者每隔一段距离,就会出现在泥灰土层的褶皱之间,您可以感觉到水在地下到处渗透,只要地面稍有凹陷,就会立刻涌现出来。这里的景致给人的是宏大、辽阔的感觉。

  远处,粼粼的波光引来成群的海番鸭、鹭鸶、鹈鹕和白肚粉翅的火烈鸟,它们排成一条直线,沿着湖岸捕鱼,在漫长而平坦的沙滩上展示着五彩缤纷的颜色;还有白,这些真正的埃及白,在灿烂的阳光和寂静的景致中,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乡。的确,我坐在那里,什么都听不见,只有拍岸的水声,和猎警呼唤散在湖边的马匹的叫喊声。这些马匹都有自己响亮的名字:希菲儿!……(鲁希菲儿)……莱斯特罗!……莱斯图美洛!……每一匹马,只要听到叫自己的名字,就飞奔而来,马鬃迎风飘扬,它们来到猎警跟前,吃他手中的燕麦。

  在远处的同一个岸边,有一大群牛像马儿那样自由自在地吃着草。透过一簇簇红柳的树梢,我时不时能看见它们躬着的脊梁,还有朝天仰着的月牙形小犄角。这些卡马尔格牛大部分是为了乡村节日火印节而饲养的;其中有几头已经在普罗旺斯和朗格多克〔9〕地区的竞技场上赫赫有名了。在邻近的这群牛群中有一头令人生畏的斗士,名叫罗曼,他在阿尔勒、尼姆、达拉斯贡等地的奔牛节上,已经顶破了不知多少人和马的肚子。所以它的同伴们都拥它为首领;这些奇特的牛群都会自我管理,它们聚集在一头年老的公牛领袖周围。飓风袭击卡马尔格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,因为在这片辽阔的平原上,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它转向或者停止;这时,您可以看见牛群紧紧地挤在首领身后,低着头,将凝聚着它们所有力量的宽大前额迎着风向。我们普罗旺斯的牧人称这种办法为“转角顶风”。那些不会这样做的牛群便倒霉了!暴雨使它们迷失方向,飓风卷着它们到处乱窜,混乱的牛群狼奔豕突,惊慌失措,七零八落,那些狂乱的牛儿为了逃避风暴,只管朝前奔跑,却不料一头冲进了罗讷河、瓦卡莱斯湖,或是大海。

  注 释

  〔1〕 圣—特罗菲姆教堂建于19世纪初,位于法国南部地中海沿岸瓦尔省的波姆—莱—米莫札市。

  〔2〕 纪尧姆大帝(约755—812),图卢兹伯爵,在西班牙指挥过针对撒拉逊人的战争。

  〔3〕 中世纪欧洲人对阿拉伯人或西班牙等地的穆斯林的称呼。

  〔4〕 法国南方滨海小镇,位于滨海阿尔卑斯省,靠近戛纳。

  〔5〕 法国城镇,位于南方普罗旺斯—蓝色海岸地区的罗讷河口省北部。

  〔6〕 詹姆斯·费尼莫·库珀(1789—1851),美国作家,作品经常描绘印第安人的生活。

  〔7〕 托勒密王朝(公元前323—公元前30),希腊人在埃及建立的王朝。由亚历山大大帝的部将、留驻埃及的总督托勒密·索特尔(约公元前367—公元前283)所建。王朝盛时包括埃及本土、地中海的一些岛屿、小亚细亚的一部分、叙利亚以及巴勒斯坦的一些地区。首都为亚历山大里亚。

  〔8〕 位于罗讷河口省的卡马尔格,面积六千公顷,水深五米,与地中海一堤之隔。

  〔9〕 法国东南部地区名,南临西班牙和地中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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